采访加拿大华裔电影导演张侨勇

一年一度的美国“圣丹斯国际电影节”今天正式开幕。加拿大华裔电影导演张侨勇（YungChang）的第二部作品《千锤百炼，China Heavyweight》有幸进入纪录片竞赛单元。在张侨勇前往美国参加电影节之际，主持人梁彦采访了他。

<千锤百炼>是华裔导演张侨勇的第二部作品。讲述了云南凉山彝族自治区一个叫做会理的小镇，一群贫困家庭出生的孩子们在著名拳击手的齐慕祥师傅的训练下，渴望成为拳王的故事。
在张侨勇启程去圣丹斯电影节之前，梁彦采访了他。张侨勇正在学习中文，他试图用中文回答问题，但结果还是用英文更能表达他的真切的感受。

彦： 为什么他会选择拳击这个题材？
勇：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被那些五六十年代的功夫电影所吸引和启发。我爸爸给我看了很多这类的电影，我都记不清有多少部了。大部分是香港邵氏的功夫片。我发现，如果放在西方，拳击是最为接近功夫的一种运动。我成长在西方，又很喜欢中国文化。拳击和功夫有很多相似之处。对我来说，在中国拍摄一部关于拳击主题的电影，就像是在拍一部功夫片。

彦：那么这部纪录片的主题是什么？
勇：我们前后用了两年的时间来拍摄，一边拍，一边剪辑。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也找到了这部电影的主题：关于荣誉、关于尊重、关于坚持和毅力。这些都很像是一部功夫电影的元素。

说实话，在他2008年的处女作《沿江而上》之后，人们就一直期待着这位年轻导演的第二部作品。在张侨勇的工作室，我在电脑上看完了《千锤百炼》，可以说，有种感动和震惊混合的感觉。这部纪录片在剪辑和戏剧性上，比一部故事片更为动人。打动你的地方在于，你知道，发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彦：我有一种感觉，这部电影像一部故事片，而不是传统上的纪录片。
勇：对，我们就是希望观众有这种感觉，这不是虚构的故事片，这些事情是真实发生的，但是，从观影的角度它又是很有戏剧性的。在片子里，我们没有用采访啊这样传统的纪录片手段，我们就是跟着他们，作为一个旁观者来记录他们的生活。 我喜欢说，这不是一部传统的纪录片，按照加拿大一位著名的导演艾伦.丁的说法，这是“真实的戏剧”。一部非虚构的电影。
我希望去探索一种动作纪录片。对于拳击或者是功夫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打斗场面本身，而是打斗后面的戏剧、人物关系、角色之前遇到的挑战，这些让最终的打斗高潮部分更加丰富。这一直是我想做的，关于人的情感，戏剧。

电影中出现了三个主要人物，作为电影的灵魂人物，拳击教练齐慕祥，他的两位高徒，出身贫苦的缪云飞和何宗礼。三个人最终的命运和选择都不相同。特别是两个孩子，他们出生于农村，对于他们，唯一的出路是走出去，而练拳击是其中的一条出路。

彦：你如何理解这些孩子们的选择呢？
张：我和这些孩子们很有共通，他们只有18岁，我们每个人都经过这个过程。我记得自己18岁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迷茫，如何选择的迷茫。但是在中国，在目前的状况下，对于这些乡村的孩子来说，选择更加艰难，影响更加深远、巨大。在过去，像这些孩子的父辈，他们可能只有一种选择。但是，中国有这么大的变化，现在这一辈的人面临的选择就非常不同了。所以，我觉得这个故事里面有许多层含义。

彦：纪录片是真实生活的再现，真实的生活是不可能设计的。那么，这三个主要人物的故事有是怎样成型的呢？
张：我在拍沿江而上的时候，是知道那部片子最后的场景的，就是最后那块地方会被大水淹没；但是，《千锤百炼》没有，我们一直不知道结尾是什么？我们一直等着什么事情发生。最后，知道齐师傅决定参加一场拳击赛，我们就知道，这就是结尾了。我们最初不知道每个人物的走向，在拍摄开始的时候，我们寻找了许多的角度，拍摄我们认为有趣的人物故事，但是我们用了很长时间才认定这三个人的故事是我想要 的。

彦：在整个电影中，你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被拍摄的那些人对于导演、摄影是非常信任的。只有那样深度的信任才可以在镜头面前敞开心扉。如何做到这一点呢？
张：你要和你的拍摄的对象相处很久，你说不要看镜头，做你自己该做的事情。我们跟他们的关系非常好，像兄弟。有时候，我们的角色又像是心理治疗师，真的，就是这种作用。抓住那些瞬间，是拍摄纪录片的最大的挑战。你不可以作假，那是在利用他们。现在，我再回头看我们在会理的拍摄，我觉得，这是相互合作的结果。

《千锤百炼》的制作人韩轶告诉我，他们在两年间18次去会理，花很长时间和拍摄的对象在一起，和他们一起训练、上街、回家乡。每天起得比训练的运动员还早，晚上要等到看完拍摄的镜头才能睡。
而张侨勇也一再感谢韩轶，说在整个拍摄过程中，会说普通话和四川话的韩轶一直是一个桥梁和沟通者。也因为他们这样的努力和真心，他们和拍摄对象成了知心朋友，成了好朋友，好兄弟。

勇：让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你看我说这些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受不了了。我在拍摄过程里能感觉到我对他们的那种感情。拍摄最后一场，齐师傅拳击赛的那场，我们都不行了，拍不下去了，哭了很多场，我真的不行了。恐怕到了圣丹斯面对媒体，我肯定还会受不了。

圣丹斯国际电影节每年年初举行，电影圈的人觉得这是一年的开始，从圣丹斯，你大约能看出这部电影能走多远。张侨勇告诉我今年圣丹斯电影节的一些数字。总共有1万1千部电影送到圣丹斯电影节，其中1700部是纪录长片。而评委只选择了其中的36部参加正式的比赛。《千锤百炼》就是其中的一部。

彦：马上要去圣丹斯了，你的感觉如何呢？
勇：我有点紧张我有点紧张。因为人们都说第二部电影很重要，压力更大。我也和你说了那些统计数字，圣丹斯是一个坐标，所以我觉得能够入选就已经是非常荣幸了。我希望，观众、评委能够感受到我在拍摄这部电影时候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