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作家吴明益是一位生态写作作家。在五月初，他会带着他的小说《复眼人》来蒙特利尔，参与“蓝色都市文学节，Blue Met”的活动。
采访整理：梁彦
人物简介：
作家吴明益，出生于1971年，现任东华大学华文文学系教授，台湾自然写作代表作家之一，著有散文集《迷蝶志》《蝶道》《家离水边那么近》，短篇小说集《本日公休》《虎爷》《天桥上的魔术师》，长篇小说《睡眠的航线》《复眼人》。《复眼人》荣获台北书展大奖。
梁：您的这本小说《复眼人》获了很多的奖项。介绍当中称，它是第一本由专业版权经纪人，透过国际版权交易管道 售出英美版权的小说。这和其他被国外出版社翻译出版的台湾小说有什么不一样？运作方式有什么不同吗？
吴：台湾以前的被翻译成其他文字的作品其实是没有版权经纪的，通常是通过学术出版社，或者有政府资助。这些翻 译作，作者没有什么版权费，或者得到的版权费用很少。但是，这一次，是第一次有商业性的版权机构购买作家 版权，来出这本书 – 这样的一个过程中，他们考量的也会不一样，比如要看它是否符合西方读者的口味，还有翻 译成本等等。很多时候，作家靠写作版税是无法为生的，所以，这次之后，我也在想，是否可以试试凭借写作来 生活呢？
梁：这本《复眼人》从最初构思到成书据说用了七、八年的时间。能简单地介绍一下吗？
吴：主要是因为里面要写得有很多东西是我不了解的，所以我必须花时间来解决。比如，里面写到台湾的“雪山隧 道”，它是全世界第三长的隧道，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才完成。在这个过程中，也是出了很多状况，包括地下水渗水 等等。象这些问题，我需要时间来读一些工程方面的书，把里面的一些知识弄清楚。所以，虽然用了很长时间， 对 我个人来说还是非常有收获。
梁：读这本书的时候，我感觉它是一种非常奇妙的组合。比如说里面描述了很多科学学科，象建筑，环境，甚至是筑 路，钓鱼，登山，捕猎海豹的 – 这些是非常理性的；但是，它也有很伤感浪漫的一面，比如那个纯粹幻想出来的 小岛瓦悠瓦悠，还有台湾的原著民，他们每个人的故事，都让人有一种失去家园和栖息地的忧伤。这当中看似对 立的情绪和风格，你怎么做到它们之间的相互转换的呢？
吴：在我最初的自然写作，或者说生态文学中，我已经有过第一次的 挑战。因为在台湾，非虚构类的文章承继的还是 中国“五四”的传统，就是美文的传统，家庭或是个人的感怀。但事实上，散文这个文类在国外有很多科学家都写得 非常好，他们谈的都是研究的经验，而且把这些与个人的情感揉合得非常好。
台湾的自然写作就属于这个系谱。他们有时候从文学出发，有时候从科学出发，目的都是在谈一件事情：人类对 科学好奇，以及对人的存在，情感上好奇，是同一的。比如，很多科学家开始研究是否人的情感，比如恋爱，是 不是可以从内分泌啊，从动物行为学来分析；再比如，战争，它是否是人类的一种行为模式。我在读这些书的时 候，会不由自主被吸引。
所以，如果你在阅读过程中也感觉到了这一点，我会觉得很荣幸。
梁：我们刚才说的瓦悠瓦悠是一个完全虚构出来的岛屿，而且，你还为他们创造出了简单的语言 – 塑造这样一个岛的 用意在什么地方呢？
吴：如果我们从东方的角度来看，过去几百年，西方这个强势的文明在拓荒这个世界，在探险、征服和殖民这个世 界。在这个过程中，它如果遇到异文化，可能开始会是好奇，之后强势的文化会吞噬掉，或者是消化掉这个异文 化。世界上很多弱势民族的语言不断地消失，比如台湾的原著民文化，或是这个虚构的瓦悠瓦悠岛，我都是想说 明，这些文化的生存非常脆弱，可能只需要一场海啸，整个岛屿就没有了。
梁：你曾经解释过复眼人这个形象。 你说：“就是在大自然当中，你感受到的，會情不自禁的說著話，好像對著空 氣，但又好像對著「那個對象」說。你说：“我始終想要表現這種對話的對像無所不在的感覺。”能解释一下，你 为什么要用《复眼人》做这本小说的标题？
吴：我在自然界中呆的时间越长，回到都市我会有一个不同的角度来问题。比如我们要建设一个水坝，我们征求当地 的民众是否同意，但是为什么没有想想，生存在同一个地区的动物们会怎么想？那也是他们的生存空间啊。
我小时候对于苍蝇很感兴趣，它们的复眼让我想想如果用复眼来看世界会什么样子 – 在小说里，我借用这个概 ，实际上是想说，换一个角度，而不仅仅是人类的角度，如果用自然界的，比如动物的角度看世界会如何？是否 我们会少做一些对环境和生态有破坏的决定呢？
梁：《复眼人》这本小说还像是一个现实的预言，它不是发生在遥远的时空，它可能就发生在不远的未来。而现实 生活中，人们对于这些预言 – 来自写作者，或是来自自然的预警，经常会不以为然。对于人们会逐渐改变这种观 念和态度，您有信心吗？
吴：比起20年前我们刚刚开始环境保护运动的时候，现在，台湾政府想要做出对环境有影响的决定，一定会遭到更大 的反弹。从这一点上来说，我觉得还是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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