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居住在台湾的加拿大译者、学者石岱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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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届“蓝色都市文学节，Blue Met”已经结束，台湾作家吴明益带着他的长篇小说《复眼人》的英文版来到蒙特利尔参加这一活动。而与他同行的则是这本小说的译者、加拿大人石岱伦（Darryl  Sterk），他目前在台湾大学“口笔译学程”任助理教授。

采访、整理：梁彦

与台湾的缘份

石岱伦喜欢称自己为“大轮”，他断断续续在台湾住了18年。如果不看他的脸，只是听他讲话，你很可能会误以为他来自台湾。

他说，大学毕业后他和一位朋友打算先周游世界。但是，很快钱就花完了。于是，他们决定去台湾教英文 ，赚钱，然后接着周游世界 –  更何况他一向对中文感兴趣。

在台湾的第一个星期，他就认识了现在的太太。人生的缘分很奇妙，他后来重新回到加拿大读了硕士和博士，但是，台湾似乎始终有一条线在牵着他。

于是，当他结束了多伦多大学的台湾原住民文学与电影研究的博士学位之后，他又回到了台湾。他表示自己会被台湾吸引的原因有三个：第一，是他的太太；第二是，台湾大学开设了一个硕士课程“口笔译学程”，而他有机会被聘请为助理教授；第三是，因为他翻译台湾文学，也在台湾大学教授翻译，他认识很多这个领域的人，发现自己还是喜欢做研究，教书，做翻译，留在台湾可以继续他的翻译事业。

“当然，”石岱伦特别强调说，“主要还是因为我太太。我们现在住在台大后面的一个小山坡，颇有些世外桃源的感觉，非常接近于我理想中的生活。”

翻译《复眼人》的缘分与成功

吴明益的经纪人是台湾非常著名的版权经纪人谭光磊。他当时希望有人把吴明益的小说《复眼人》翻译成英文，最初只是需要翻译出前面的两三章作为试译。

最早，谭光磊找到了台湾师大的一位教授，但那位教授非常忙碌。不过，考虑到《复眼人》当中有许多情节人物是涉及到台湾的原住民，她于是推荐了一直在研究原住民文化的石岱伦，而且大轮做事的认真负责也让她印象深刻。

谭光磊在看了试译之后感觉非常满意，就这样，石岱伦和《复眼人》缘分从此展开。

《复眼人》讲述了一个发生在不远未来的故事：太平洋上一个原始的小岛，“瓦悠瓦悠岛”，那里的风俗是岛上人家的第二个男孩子在15岁生日的时候要驾驶自己建造的小船离开，把自己祭献给“海神”。阿特烈就是下一个将被送往海洋的男孩子；而在另一个岛，台湾，学者阿丽思因为丈夫和儿子在登山过程中失踪、死亡而处于精神极度痛苦之中，并且决定自杀。与此同时，科学家们发现，在太平洋上，一个巨大的垃圾涡流已经形成，正在随着洋流漂移。

这几条线索如何交集在一起，故事会如何发展呢？石岱伦表示，他对于这本小说非常有兴趣，觉得这是一个有多种声音，多种线索的小说，故事性和思想性都非常棒的作品，让人捧起来放不下。

而且对于这本小说探讨的人与自然的关系，人类的活动对于自然应该有的敬畏心，以及人的爱、悲伤与孤独等情绪的作品，石岱伦非常有认同感。

石岱伦表示，他刚一认识吴明益就觉得他是一位非常有诚意的作家。他不仅有自己的文学生涯，除了教书、写小说，还参与环保议题的社会活动，非常有社会责任心。

石岱伦用了六个月的时间，五易其稿，连他的太太也帮助校对过两次，才最终完成了这部作品的翻译。

这部作品的英译本受到评论界的广泛好评。这次加拿大蒙特利尔“蓝色都市文学节”的艺术总监克莱格表示，当时的台湾文化机构曾经推荐了几本作品给他，他一下子就被《复眼人》所打动，这样看来，石岱伦的翻译功不可没。

最大的挑战

石岱伦表示，翻译这本书，最大的挑战是不同人物的语气，把每个人物的独特声音表现出来，比如其中的原住民人物的语言。石岱伦说，自己出生于中产家庭，受过教育，所以，那些人物的讲话方式与自己肯定不同。

另一个挑战是，吴明益的科学知识非常丰富，小说中有许多科技方面的描述，比如有一章讲隧道钻探的，里面都是地理、地质、和钻探机器的描述 – 这一部分的翻译需要严谨的科技知识来支撑，术语要精确。

石岱伦还介绍说，他开始留意到语体和语境的部分是在第二次和第三次的修改中才开始的。比如为了与小说中的原住民人物相吻合，他特别找来美国早期的原住民小说《黎明之屋》来做参考，模仿其语气；而其中涉及到瓦悠瓦悠岛的传说部分，他觉得，那具有一种正式的、宗教的神圣感，他便找来《圣经》进行研读。

即使翻译的这本小说获得了极大的成功，石岱伦还是不改他“谦逊的加拿大人”的本色。他说，的确，翻译是一个创意的过程，但是，这个过程的本质是，你站在了别人的作品 – 这个巨人的肩膀上。虽说在这个过程中，翻译需要非常有天赋，还要精通两种语言，要翻译出文字的本质，但是，创造性的成分肯定没有作家那么大 。 他觉得，自己有自信认为或许很少有译者可以如他翻译得那么好，但是，没有他，这部小说也还会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