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印梁品》之“阅读”：压抑与美好 – 读陈牧宏诗集《水手日誌》

我们今天要介绍的是台湾诗人陈牧宏的诗集《水手日誌》（秀威出版社，2009）。我们的嘉宾主持志颖有为这本书写序《因爱而病》。

在这本书的封底，有这样一段话：

如果短暂的生命是耀眼的阳光，

疾病就是那双凸的透镜，

聚焦一切：

爱情、记忆、勇气、誓言、孤独、寂寞、死亡……

而在《无印梁品》节目中，陈牧宏讲述了诗中的ES究竟意味着什么？他是如何构思这样规模的长诗的？以及他书写过程中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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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印梁品》之“阅读”。诗人陈牧宏与嘉宾主持志颖一起谈谈诗集《水手日誌》。温哥华FM961逢周末傍晚6点到7点播出。）

(《水手日誌》封面。）

关于诗人陈牧宏：

陈牧宏是台北人，职业是精神科医师。发表的诗主要在网路上以及报纸副刊上。诗作曾得过台北文学奖。目前出版《水手日誌》这本诗集。第二本诗集正在编辑中。

Q：《水手日誌》是怎样的一本诗集？

A：身为七年级的诗人（也就是80年之后出生的诗人），陈牧宏挑战的并不是大部分年轻诗人擅长的短诗，《水手日誌》是一闕规模庞大的叙事组诗，由二十八首诗组成。

这二十八首诗的标题只有两种，岛屿以及海洋。其中，岛屿用希腊字母划分，海洋却永远就是海洋。标题“水手日誌”很明白地暗示了海洋的作用。海洋作为水手的世界，水手的日常，水手的空间，水手的冒险，提供了叙事最大的背景，然而水手毕竟还是人，必须靠岸，岛屿的意象就是那一个个中途的停靠站。

日誌本身也暗示了时序，每一个岛屿的篇章都符合着节气，从某年的惊蛰到隔年的清明，惊蛰表示甦醒，若读完整首组诗，就可以瞭解这样的甦醒暗示了疾病的甦醒，而清明则标誌了死亡以及结束。岛屿同时也象徵了孤独以及隔离，孤独是心境上的，隔离则是肉体上的（因为疾病）。

全诗围绕在叙述者以及ES这个曾经叱吒一时的人物身上，叙述者描述了自己是如何观看ES的，如何眷恋ES，而ES是如何发病以及发病后内心的纠结。陈牧宏将这场病视为肉体的战争，ES英勇地面对，但当然结果我们都知道了。而海洋代表的客观环境氛围，一直以旁观者的角度俯视着这一切的发生及结束。冒险一直都存在着，但冒险是有代价的，有些人能全身而退，有些人，像是ES，就得面对另一场战争。

Q：介绍一下台湾的疾病书写吧。

A：台湾的爱滋书写，从政大教授纪大伟的考证，王禎和的《玫瑰玫瑰我爱你》是最早提及爱滋的小说，除此之外，朱天文《荒人手记》，苏伟贞《沉默之岛》，阮庆岳《重见白桥》，白先勇“纽约客系列”小说以及“数由如此”里面的散文，陈克华的散文，杨邦尼（33届时报文学奖首奖）散文《毒药》等等，廖娟秀的《韩森的爱滋岁月：爱之生死》，以及汪其楣的报导文学作品算是蛮早期在台湾介绍爱滋病人处境的系列文章和著作。

台湾文艺界最受到瞩目的爱滋感染者是田启元，周芬伶和汪其楣都在其文章中写到他。汪其楣也著有一本纪实文学作品《海洋心情：为珍重生命而写的AIDS文学备忘录》。陈牧宏这本诗集或可以放到台湾的疾病书写脉络下来看，而就我目前能找到的资料，这应该是台湾目前台面上唯一的书写爱滋病的组诗。

台湾的爱滋书写起源比较晚，而且这跟台湾社会上爱滋病的讨论一直停留在台面下也多少有关系。

(志颖（左）与陈牧宏在加广中文台。）

志颖阅读《水手日誌》摘要

岛屿Alpha，叙述对于ES的暗恋。和傅柯对照，身份的认同。水手的印记。

岛屿Beta，叙述ES发病的过程。“站在生命炽热的这一边，无所保留”

海洋，海洋虽然广阔，在这首诗中却成为囚禁的意象。

岛屿Gamma，主题，没有人理解我们。BWV1069 (这是不是清唱剧，是管弦组曲第四号)，夜晚的狂欢，只要当下的快乐，永恒很遥远（没有停泊记忆，也没有让幸福与健康靠岸的黎明）

岛屿Delta，回到ES，和生命的交欢，和死亡的拔河。

岛屿Epsilon，青春时期的凝望，暗恋，渴求，纯粹的爱恋，爱恋延伸出的慾望。航行的起点，冒险啟程。

海洋，太阳在至高处的凝望。

海洋，对海洋的探问。漂泊是什麼？如果海洋是漂泊的空间。

岛屿Zeta，战场，性爱的战场，疾病的战场，ES一个人的战场。战后的身体，没有未来的身体。灵魂和健康的交易。

岛屿Eta，ES的疾病大反扑，疾病的细节没有任何浪漫可言。慾望被挤压得没有空间喘息。

海洋，海洋的平静下掩藏着的死亡。一切都可以轻易归於平静。

岛屿Theta，回望，ES拿生命当赌注的冒险，在繁华都市裡照见自己的孤寂。

海洋，橄欖绿的眼瞳，海洋怀抱的一丝丝希望。

海洋，安静的海洋，暴风雨前的寧静。

海洋，再次探问海洋，海洋作为水手的世界，水手却无法主动拥有海洋。除非以身殉海。

海洋，对於患病的时日的逼视。

岛屿Iota ，病毒的意象化，如何攻击肉身，让肉身崩溃。

岛屿Kappa，过往的回忆，年轻的意象。健康的美好。

岛屿Lambda，你快乐所以我快乐，在不同的情境下（健康，疾病），这句话有不同的意义。

岛屿Mu，ES的独行，回望到岛屿Alpha的春吶。极品的死亡。

岛屿Nu，慾望的对象和药物的对比。都是进入身体。慾望和药物以独特的痛苦让ES记住。

海洋，事实让人猝不及防。

海洋，坏消息在世界看起来，仍然是中性的，是纯洁的。

岛屿Xi，ES啟航了，面对离开的ES，叙述者才道出心中的爱恋。愿意成为记得我的唯一那个人吗？ES，传说中的名字，也有恳求不被遗忘的那天。

岛屿Omicron，对ES的凭悼，海洋原来就是死亡，意象转换，死亡开始才是航向海洋，才是水手冒险的开始。年轻和健康，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海洋，当下的情绪才是真实的。

岛屿Pi，弥留的时刻，生命的弥留，感情的停滞，记忆的停滞。没有人知道ES最后看到了什麼。

海洋，原来之前的冒险都不是快乐。快乐需要的元素很小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