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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往事

2010年曾去西岸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出差,就新西敏市不久前向华人社区道歉的事采访了几位当地华人。因为是全国第一个这样做的市级政府,所以新西敏市的举措引起很多关注。不过对我来说,此行最大的收获是一些早期华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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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利卢埃特的公路旁。

促成新西敏市道歉的加和会会长朱伟光先生告诉我,一些到“金山”来淘金修铁路的华人曾经娶当地印第安女子为妻(或为妾?)。如今在印第安人居住地还能找到保留中国姓氏的印第安人。还有些印第安人虽然没有中国姓,但是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曾祖父或高曾祖父是华人。随同朱先生前往印第安部落寻访华人后裔的梁丽芳教授记下了一个印第安中年男子讲述的故事:他的高曾祖父是华人,和印第安妻子生了五个孩子。后来高曾祖父决定回国,妻子和两个孩子不肯走,愿意跟爸爸去中国的三个孩子,其中一个在火车上后悔了,又返回了家乡,后来变成了这位印第安人的曾祖母。他有时还会想到太平洋那一边的高曾祖父的后代,希望有一天能够找到他们。这个故事多少有些龙应台的《大江大海》式的忧伤。不知他在中国的同族远亲,是否知道自己身上流淌着一部分印第安人的血液。

通婚以外,华人在艰苦的生活中也多得印第安人帮助。朱先生说,曾有一位华人店主,临终前把儿孙叫到身边,嘱咐他们要永远善待印第安人。因为他早年修铁路时有一次受了重伤,多亏印第安人把他抬回家悉心照料,才没有死在山里。也有被追打的华人淘金者得到印第安人拔刀相助。另一方面,西岸一些印第安部落吃米饭的习惯和种菜的技术,是来自华人的馈赠。近几年来,温哥华的华人春节大游行的队伍中能看到印第安人的表演,与其说是为了表现异族风情,不如说是延续先辈友情的努力。

工作完成后开车去了利卢埃特。这是一个位于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内陆的山中小镇,人口两千多,印第安人和白人各占一半。淘金热时这里曾经有三百多华人,现在不过十几个。朱先生介绍我去找两位有华人血统的印第安人,可惜缘吝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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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雷泽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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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雷泽河畔。

朱先生介绍的另一位当地人迈克尔.肯尼迪是个学者。他陪我去城外弗雷泽河边的金矿遗址,自豪地把我带到华人淘金者的窝棚废墟前。石缝中的青花瓷片,透露了窝棚主人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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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鲁华工纪念碑。

去利卢埃特的山路风景很美,而且途经两个和华工有关的地方。一个是耶鲁。此耶鲁不是彼耶鲁,它位于太平洋铁路最险峻的路段。有一种未经证实的说法是,铁路开通后,列车通过这一段路的时间被刻意安排在夜里,为的是避免让旅客受到惊吓。这里有一座加拿大政府所立的华工纪念碑,上面刻着用英法中三种语言写的碑文:

“十九世纪八十年代之初,承包商安德路.翁得东克自中国招来数以千计之华工协助加拿大太平洋铁路公司建横越卑诗省群山之铁路。太平洋与克瑞吉拉契之间一段工程,四工人中华人居三焉。华工优异,然日入仅一元,为白种工人薪给之半。又因工程凶险,诸多艰苦,其亡于疾病及事故者累百。铁路建成后,定居加拿大之华工为日后卑诗省华人团体之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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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路隧道遗址。

另一个地方是霍普市附近的铁路隧道遗址。在我的曾祖父的老家,外出谋生的人都去闯关东。试想他如果出生在习惯去“金山”的广东,那么这里也许就会留下他的镐印。不过,尽管在这里劳作过的华工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因他们的汗水和枕木下的白骨,也因他们和这块土地最早的主人的友情,我们这些后来的人在把加拿大称作第二故乡的时候,也许可以比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坦然些。

(吴薇摄影)